如今行文过分严肃，少了早期初创博客时期那种纯属个人“情感发泄”的真实。想来在一色新闻稿般的推文和软广里，笔者曾经的锋芒毕露被现实磨得钝，少了自由创作的激动，读者面对海量的信息也读来不爽，少有被某人的精神灵光撩动的心动。
无奈在写不出严肃文的周末，决定来篇纯粹的博客风日记，记录一下上周在巴黎度过的几个文艺时刻。不是在记录生活的流水，也非纯粹的展览点评，夹着一些碎碎念，难得的真性情流露。
巴黎的日
#巴黎证交所皮诺收藏馆
Pinault Collection at Bourse de Commerce
© Urs Fischer. Courtesy de l’artiste et Pinault Collection. Photo Stefan Altenburger.
“如今美术馆是用来拍照的，真正关心文化生产的都去蹦迪了。” 是一句曾经在网上被转发的话。在我走进今年夏天刚刚在巴黎开幕的展出Francois Pinault私人收藏的美术馆Bourse de Commerce 时，此句在脑中回响。过去的美术馆是用来朝圣的，如今人们朝圣的姿势就是拿手机拍。
当然也不怪游客，这间由安藤忠雄设计翻修的美术馆原址就是巴黎的商业交易所，穹顶上保留了19世纪的壁画作品《凯旋法国》，圆形大厅的正中间是Urs Fischer创作的16世纪的Giambologna雕像作品《强掳萨宾妇女》（The Abduction of the Sabine Women）的蜡像复制品。蜡像在博物馆开幕式上被点燃，接下来的几个月会渐渐燃烧殆尽。
Photography: Sissy Lin
这种限时感似乎应和了Pinault本人对过去和“永远”这个概念的毫无兴趣。他曾说：“I have no sense of nostalgia, tomorrow is what interests me”。（我从不恋旧，我对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更感兴趣）来美术馆的人都难免朝圣一下震慑人心的穹顶并在Urs Fischer的作品前驻足，但Pinault却并非想让人朝圣过去，而是放眼当下。
这位出生在法国农村，靠木材生意起家，并一手打造了价值数百亿的开云（Kering）奢侈品集团的商人一直以来以 “不走别人走过的路”为座右铭。可在我看来，他在巴黎创建私人美术馆之举却是在追着同行与竞争对手的脚步，人们说Bourse de Commerce的开幕象征了开云集团在文化品牌塑造上的不甘弱势的statement，毕竟LVMH的Louis Vuitton Foundation是艺术界的人频频称好、来巴黎逛美术馆不可错过的一站。
Right: Lynette Yiadom-Boakye, The Twitcher, 2009. © Lynette Yiadom-Boakye, Courtesy de l’artiste et Pinault Collection. Photo Aurélien Mole.
Left: Martin Kippenberger, Paris Bar, 1993. © Estate of Martin Kippenberger, Galerie Gisela Capitain. Courtesy Estate of Martin Kippenberger, Galerie Gisela Capitain et Pinault Collection. Photo DR
Pinault的放眼当下也体现在他从30多年前开始收藏对当今的政治和社会提出问题的一批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在Bourse de Commerce穹顶下的画廊里展出的Pinault私藏中，David Hammons、Kerry James Marshall等黑人艺术家的作品集体对种族、殖民等问题进行反思，同时也呼应了《凯旋法国》的壁画中，描绘的以欧洲为中心的殖民世界。古典又极为当代，整个展馆的策展思路亦是一场古今呼应的对话。
在法国，私人文化机构很多，人们说在私人美术馆和奢侈品牌大力发展文化机构的当下，是个人审美和资本在影响公众的美育，这话并不为过。不过，看私人艺术私人收藏的一大乐趣，就是从一个人的藏品和他/她买下这件作品呢的理由，可以读出好多藏家的个人情感和经历。
below: Kerry James Marshall, Untitled(2012).© Kerry James Marshall. Pinault Coleection.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the Bourse de Commerce-Pinault Coleection.
Photo by Maxime Verret.
Bourse de Commerce的展品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在展现Pinault的个人情感。这位自称是“麻烦制造者”、在生意场毫不留情的商人曾说：“You can be cold and brutal in business, you don’t need feelings: it’s effective to eliminate them. But in art everything is about emotion.” （在可以在生意场上冷酷而毫不留情。但是在艺术上， 一切都是与情感相关的）
Pinault曾公开表示，在这些展品中，他最喜欢的一件是Cindy Sherman《无题电影剧照》系列中的一张照片。
作品中在路边提着行李箱的女人仿佛代表了Pinault不驻守过去、只需期待和放 眼未来的人生态度，他说：“当生活中出现了足够重要的东西吸引你去探索，你必须带上行李出发，就像这张照片中的女人一样。”
above: Untitled(2000).
below: Untitled(2017).
© David Hammons
Exhibition view,”Ouverture”,
Bourse de Commerce-Pinault Coleection, Paris 2021
Photography: Sissy Lin
如果不去了解Pinault与艺术家的个人交情，看展馆中大量的黑人艺术家展品陈列会以为Bourse de Commerce是在迎合当下最被广泛关注和“过分重视”的黑人少数族裔艺术家的“流行趋势”。展出的30多件David Hammons的作品却是基于Pinault和艺术家的三十年来的友谊，当Hammons得知Pinault是来自法国农村的一个没受过教育的农民的儿子，他对他说：我们很像。Pinault却大笑告诉他：“是， 却也不完全一样。”
Photo: Aurelien Mole， Sissly Lin
在逛展览时，我对艺术作品的感觉并不强烈，这也许是因为黑人的种族和殖民问题离我很远——Pinault的个人情感并没有让我心潮澎湃，转化成我个人的情感。当人已在媒体上阅读过与艺术展和艺术家相关的一切，亲历展览的时候直观的感受也就被扭曲了。所以，如今逛展览，观众对艺术品产生的“情感”和“化学反应“，往往早已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在这个时代，在艺术经纪、公关和媒体人，还潮流大势的影响下，被塑造的、集体的事。我想着可能也是为什么，如今自己看得展览多，纯粹被艺术感动的时刻却少了的一个原因吧。审美疲劳，总是有的。
巴黎的傍晚
#卡塔尔皇室AI Thani珍藏展&Cafe Laperouse, 巴黎海军府
Al Thani Collection & Café Laperouse at Hotel de la Marine
下：Cafe La perouse
这次来巴黎还有幸受弗里兹（Frieze）和弗里兹大师展（Frieze Masters）官方的邀请参加了刚刚开幕的卡塔尔皇室的收藏珍宝展（Treasure of Al Thani Collection）的策展人导览和晚餐。展览的地点在位于协和广场上由路易十五领头兴建的著名历史建筑——海军府（Hotel de la Marine）。于18世纪建造的海军府本身就是在巴黎非常值得一去的历史古迹，过去两百年一直是海军总部，经历了一番翻修后，2020年重新对外开放。
右：Al thani Collection藏品
从莫卧儿帝国（Mughal Empire）的奖章、宝石，到中国明代的瓷器、拜占庭时期的硬币、可兰经的手稿，“Treasures of Al Thani Collection”的120多件展品跨越了5000年的历史，是卡塔尔Al Thani家族的Sheikh Hamad从18岁开始收藏的6000多件展品的一部分。以沉迷于异域文化、常阅世间美丽事物的熟女视角，我觉得和Al Thani的珍藏同样迷人的是展览的策展人Amin Jaffer。
Image source:
La Gazette Drouot, Photo credit: Antonio Martinelli;
Amin Jaffer instagram
他可算是这个时代，在凡人易被潮流同化，从衣戴穿着到脸型嘴形都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今日，少有的可谓是有风情的男人。仅是垂涎于Amin的脸和气质，也是勾起了我对印度文化的向往。😂
在Amin Jaffer带领的导览过后，酒会和晚餐是在海军府中的Café Laperouse举办的。这间由LVMH的Antoine Arnault投资的餐厅以曾任法国海军上校、因环游四海而流芳于世的La Perouse伯爵Jean-Francois de Galaup命名。Arnault邀请了Dior家居和童装的设计总监Cordelia de Castallane操办室内设计。
Cordelia de Castallane从La Perouse伯爵过去的环球旅行中汲取室内设计灵感，许多餐厅的设计细节都是基于Cordelia对La Perouse远洋旅行的幻想之上的重新诠释：餐厅中原木的元素代表了远航的船，异域风情的装饰图腾象征着热带的目的地，还有代表了海洋的整体蓝色色调，太平洋花朵的手绘水彩画墙纸。Café Laperouse自开业就成为了巴黎城中文化人热门的去处，这儿的气氛很容易令人沉醉。
巴黎的夜
#Soho House, Paris
感受真正巴黎本地人的夜，不能错过的是曾经为红灯区的Pigalle，那里有许多可爱的小馆子，也是在今年时装周期间刚刚开幕的Soho House的所在地。
作为全球会员俱乐部Soho House Group旗下的新成员，Soho House仍然是like-minded的创意人士热衷的好去处，巴黎的分址所在地还是Jean Cocteau过去的家，在冬日花园（winter garden） 用餐后可以转至楼下的Cabaret room跳舞。
巴黎本地的朋友说这里是她来巴黎这么多年， 听到英文频率最高的地方。巴黎人自有不爱讲英文的“坏名声”，不过对于混迹于全球商业、创意产业的人来说，讲英文从不是问题，他们不带着 “French-centric”的世界观。倒是许多和法国男性交往过的女孩子都有共同的抱怨，说最终无法让两个人走下去的并不是文化差异，而是她们的法国男友没有发自内心地对她们的文化感兴趣。这些人乐意在本土家乡过一辈子，交际圈也只是本国的朋友。我想，这并不是仅仅是法国人有的“毛病”，只能说在乐意居于异乡的人，更爱去放眼更大的世界，他们对“未知”的一切更加兴奋。最根本的，还是拥有不同的喜好和世界观的人的差异。
此行拍了点儿照片，拿到照片时还是不禁感叹岁月的痕迹，明显的法令纹和眼角纹，想起了“黄小姐和蓝小姐”公众号中的那一句话“时光对女人很残忍，唯有做好眼下事。”
在写此文时，倒是享受着眼下事——艺术和新媒体，两个永远鞭策着人要时刻保持在前沿和拥有年轻心态的无比刺激的领域，让我有幸过不重复的生活，对普世情感和新鲜事永葆感知力。想想人总是要成熟和变老的，但若还能保持一点儿不被世事所磨的率真，学会善感却不多愁，可就是对残忍的岁月最好的反击， 你说是不是呢？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