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在寻求生活和工作的‘平衡’,可是对我来说,只有工作才能让我感到‘平衡’。”今夏我有幸访问了法国艺术家贝纳·维内(Bernar Venet )位于普罗旺斯Le Muy的艺术基金会——维内艺术基金会(Venet Foundation),在同Venet本人交流时,他这样告诉我。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说,就连在欧洲人集体放假的8月份, 这位在全球范围内机构参展最频繁的法国艺术家也没有像他的友人们那般四处逍遥。Venet说自己在精神上无法做到完全松弛,他的艺术实践始终在追求史无前例的创新,因此这位艺术家就也总在思考如何才能通过作品超越他人和自我思维的局限。
“很少人能有将‘未知’实现的能力,若有实属幸运,却也会非常令人疲惫。”在Venet 60多年的艺术生涯中,他一直突破不断,成绩斐然。60年代,从法国移居到纽约的Bernar Venet是当时兴起的极简主义运动的一份子,也因而与同时期一群观念相契合的艺术家们私交甚笃——Venet曾和Donald Judd一起泡夜店、跳舞狂欢;曾帮助Sol LeWitt找到女朋友,也曾见过波普艺术(pop art)先驱Jasper Johns因不知人生走向何方而掩面哭泣。70 年代后,Bernar Venet以数学演算和哲学为理论基础而创造出的直线、弧线、曲线、折断的“不定之型”大型耐候钢雕塑而广为人知。他的雕塑作品被全球40余加机构收为永久性藏品,包括凡尔赛宫这样历史悠久的场所,也有像 MoMA、Guggenheim这样重要的现当代美术馆等。
近期在卢浮宫的Lens美术馆推出了Bernar Venet个展后,艺术家将于今年十月在和美术馆推出中国地区的首次大规模个展——“贝纳·维内: 单义游戏”,该展览将全面梳理与呈现Venet从60年代起至今的绘画艺术实践。
用Venet自己的话说:“我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发展事业,我活过了艺术史的一季,也创造了艺术史。”出于这样的信念,“历史分量”也因而成为了Venet作为收藏家和基金会创始人在夯实基金会基础与挑选藏品时最重要的考量。
这座占地17英亩的私人艺术基金会由Bernar Venet和他的太太Diane Venet在2014年在纽约创立。在此之前,他们共花了25年的时间将这块土地不断翻修与扩张。基金会在外形上保留了所在地Le Muy的Les Serres四面环山、质朴旷怡的大自然风貌;置身于此能听到鸟儿的百啭千声和Nartuby河上瀑布流水的熙熙作响,仿佛走进了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建筑设计融合了工业与现代两种风格,同时还规划了大型的雕塑公园来展示艺术创意成果。基金会参考了Donald Judd在美国德州沙漠小镇马尔法的艺术基金会的兴建理念——将艺术家的生活与工作融为一体,展出永久性收藏的作品,设置图书馆和档案馆,同时发展学术与教育计划,Bernar Venet希望将维内艺术基金会打造成一个能够促进思想交流并且启发创作的“完整的艺术品”。
和由纯粹的艺术藏家所打造的艺术基金会有所不同,维内艺术基金会的收藏并不跟随市场趋势和潮流,而是围绕着Bernar Venet作为艺术家的身份展开,用他自己的话来描述:“来到这里,你可以了解我的一切。”基金会艺术藏品的“历史分量” 也随着两条主线缓缓展开,一条梳理Venet 自身艺术创作归属的艺术运动和流派,另一条则的叙事则有关Venet与同期艺术家们的私交。
维内艺术基金会并不像一些艺术基金那样,选择广泛吸收在历史上举足轻重的艺术作品,而是结合Venet本人的经历,专注于法国新现实主义运动、纽约极简主义和观念艺术运动中由不同艺术家创作的作品,在艺术家的选择上也基本以法国和美国的观念艺术家为主。
作为一名观念艺术家,Bernar Venet不喜欢纯粹的“美”的作品,他更看中观念性艺术作品的内核精神。“我不是在装饰我的花园,而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为文化注入人性。”在基金会的雕塑公园中,除了有展出Venet自己的大型雕塑作品外,也有与他同时期的艺术家的重要历史性作品和当代观念艺术家的佳作,包括一座专门委托Frank Stella创作的“教堂”、James Turrell呈现空间和光线的大型装置“Skyspace”,世界上最大的Larry Bell户外装置作品、以及法国观念艺术家Francois Morellet创作的“泳池”等等。
Bernar Venet的家中有上百件藏品,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存艺术史上特别的一章亦或是彰显他作为藏家的个人品味。这里蕴含着太多艺术家彼此间交往联系与期间发生的逸闻趣事。“友情”是Venet在艺术流派之外的另一重要收藏脉络,家中许多藏品都是艺术家朋友为他特别的创作,或是用早期的作品交换而来。
在他的客厅里,有Francois Morellet为他专门创作的霓虹灯雕塑、Robert Morris的重力毛毡雕塑、Richard Long石块堆砌的地景艺术作品,以及Arman创作的里面堆满了不易腐烂的废弃物的透明“垃圾桶”。Venet卧室中的藏品有着更加个人的回忆——他的床是Donald Judd设计的,床上方的墙面还安置Judd的小型装置作品。
Bernar Venet和我聊到了个人运气与“时运” 的重要性——他告诉我:自己出生于一个教师和物理学家的家庭,是家中四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他的家境并不宽裕,因为从小体弱也没能完成学业。Venet的母亲对艺术一窍不通,却在儿子展现出艺术方面的兴趣后给予他全力支持。Bernar Venet追忆起自己当初来尼斯报考艺术院校时不幸落选的经历,却称那是纯粹的幸运——如果当初被录取了,就会“少”4年时间,而正因报考失败,他用一年便完成了四年艺术院校所教授的课程。在他参军的年月里,还十分幸运地在军营里拥有了一个自己的艺术工作室,参军结束后Venet结识了艺术家Arman,对方资助了他前往纽约的机票,也使得他开辟出了全新的天地。
正是认知到了“运气”在人生与事业上的助力, Bernar Venet才会不断强调幸运儿们需要承担起回馈社会的责任:“我因艺术而变得富有,所以我会把我积累的财富回馈给社会和艺术本身。”这是他创立基金会时的初衷,也是他身后的打算——将私人艺术基金会中所有的藏品都捐赠给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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