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藏家Christian Levett 的抽象表现主义女性艺术收藏

疫情期间， 英国艺术藏家Christian Levett 与太太Florence 带着两个女儿居住在他们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阿诺河畔的家中， 并将那里重换新颜—— 这座原本建于1860年的宫殿古宅原本就自带故事，这里曾是19世纪末欧洲最举足轻重的女星之一Adelaide Restore （1822-1906）的故居，20世纪上半叶， 爱德华八世和辛普森夫人约会之初也曾短暂居住于此。

 

 

 

时至今日，Levett 夫妇将这里打造成了一间展示抽象表现主义女性艺术私人收藏的“美术馆”。在古典建筑、20世纪意大利经典设计家具的搭配下，Christian Levett 收藏的80多件作品在这个空间内熠熠生辉， 其中包括Helen Frankenthaler、Elaine de Kooning、Joan Michell、Grace Hartigan等知名美国战后抽象表现主义女性艺术家的重要作品， 也有例如Sarah Lucas、Tracey Emin、Louise Bourgeois 等当代女性艺术家的绘画及雕塑作品等，这些佳作私藏为佛罗伦萨这座以文艺复兴和古典艺术闻名的城市带来了新鲜的艺术血液。

 

 

女性艺术并非是Christian Levett 唯一的收藏关注。曾一手创立全球最大的大宗商品对冲基金的Christian 在不到50岁时就决定提前退休，将精力投入到自己更为热爱的收藏事业中。他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古典艺术与兵器收藏，并在法国南部的Mougins小镇打造自己的私人博物馆——Mougins Museum of Classical Art，并展出部分藏品。

 

 

过去的八九年间，Christian 渐渐将自己的收藏中心转至现当代艺术，起初收藏的是Damien Hirst、Phillip Guston、Donald Judd 等男性蓝筹级艺术家的作品。近年来女性艺术家成为了艺术市场的聚焦，金融出身的Christian Levett 自然捕捉得到女性艺术作品的升值潜力，但进一步驱动他收藏女性艺术的契机，是他在几年前读到了由Mary Gabriel 撰写的纪实性专辑《Ninth Street Women》(九街女人)， 一本梳理了抽象表现主义女性艺术家重要发展脉络的著作。

 

 

《九街女人》的书名取自1951年在纽约格林威治村的第9街地下室举办的一场改变了艺术史的群展——“9th St. Art Exhibition“。这场由知名艺术经纪人Leo Castelli 赞助并策化的展览展出了当时一派常以格林威治村为据点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他们大部分是欧洲移民，在纽约当地发展出了各具个人特色的绘画风格——非写实、无拘束地表达着强烈自我意识的表现主义绘画结合抽象的形式， 形成了被统称为Abstract Expressionism （抽象表现主义） 的艺术运动。

 

 

九街展览也反映着当时美国社会的性别不平等——展出的74位艺术家中， 仅有11位是女性。策展之初还存在着“将女性艺术家包含在内会让展览看起来不够严肃”的这般讨论。许多参与九街展览的男性艺术家之后很快便受到市场和机构追捧，如Willem de Kooning、 Jackson Pollock、Robert Motherwell 等人都顺势成为了时代之宠， 然而参展的一些女性艺术家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市场所忽略， 同时她们也饱受着50年代美国男权社会的性别歧视。Joan Mitchell 曾联系艺术经销商Julius Carlebach，希望对方能帮助自己销售画作，而她得到的回答却是：“亲爱的， 除非你是法国人或男人，并且已经死了， 你的画才会好卖。”还有很多时候，女人们需要生活在同样拥有艺术家身份的丈夫的光芒之下——Elaine de Kooning 嫁给了比自己更有名的Willem de Kooning， 为了让观众不因自己的女性身份而产生偏见， 她在画布上的签名一般都是让人识别不出性别的英文首字母大写。

 

 

近十几年来，抽象表现主义画派的男性蓝筹级艺术家作品价格飙涨，变得只有少数顶级藏家和知名艺术机构才支付得起，诸如拍卖场上，抽象表现主义的代表艺术家Jackson Pollock 的作品拍价高达5840万美金，Willem de Kooning 则有6890万美金之多，可同一时期的女性艺术家如Grace Hartigan，拍卖价格却在50万美金以下。近些年艺术机构对女性艺术家的重视让女性艺术家市场价值上升。据艺术市场的Mei Moses 指数显示，在2012到2018年间，男性艺术家作品重复销售的价格整体增加了8%，而女性艺术家则达到了73%。金融出身的 Christian Levett 意识到以同样的预算， 他可以在购入美术馆级别艺术作品的同时，也迅速扩大自己藏品的数量和收藏的多样性。于是在短短的两三年间，Christian 就建立起了堪称世界级的抽象表现主义女性艺术收藏。

 

 

Levett 夫妇在疫情期间整修的私人宫殿已然成为了一个令人惊叹的抽象表现主义女性艺术的展览空间，其中有10件Elaine de Kooning 的佳作， 4件Grace Hartigan 的作品， 也有Lee Krasner 创作于1956年， 被认为是她最重要作品之一的画作Prophecy (1956)。

 

 

Christian Levett的收藏呈现的更是一幅抽象表现主义女性艺术家发展的历史画卷。走进宫殿的走廊楼梯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来自Mercedes Matter 与Hans Hofmann 于1937年共同创作的炭笔素描，画中的人物是Lee Krasner， 而画作上方是一幅Lee Krasner 在1940年创作的纸上炭笔素描作品。

 

 

Mecedes Matter 与Lee Krasner 都是Hans Hofmann 的学徒， 这两幅早期素描作品定下了两人日后延续的抽象表现派绘画的根基。此处别有用心的作品选择开启了前来参观的访客们对Christian Levett 私藏展的探索之旅，宫殿的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策展视角，起居室展出的绘画是1950年代的抽象绘画， 办公室区域的展览以西海岸的艺术家作品为主， 楼梯间则布满了抽象肖像作品。

 

 

抽象表现主义运动时期，艺术家们通过自身的创作探索也推进了不同技法的发展，像是Helen Frankenthaler 发展出的“浸透染色”色域绘画，Jackson Pollock 以泼洒和滴落颜料的技法所创作的“行动绘画”。但是连结抽象主义绘画的一条重要线索还是画作中所透露出的纯粹个人情感与自由表达，起居室中绘画的色彩会随着一天中不同时刻的光线变化展示出变化的情绪。其中, Pat Passlof 创作于1959年的Stove (1959)是一件重要的“行动绘画”作品。

 

 

Pat Passlof 是Willem de Kooning 的学徒，观众从她的绘画中不难看出一些de Kooning 作品的踪影。狂野的笔触构成的一层层颜料的重叠，看似静谧的大片蓝色下是暗涌舞动的线条和深红的色彩，多层的抽象绘画形成一种平面的雕塑感， 传递着Pat Passlof 对直觉与感官的表达。

 

 

起居室的另一侧是Audrey Flack 向 Franz Kline 致敬的创作于1951年的作品Abstract Force: Homage to Franz Kline (1951)，在这幅结合着动作与色域的绘画中亦能捕捉到Franz Kline经典的由粗糙的油漆毛刷大笔挥出的透露着东方书法感的线条。

 

 

旁边的一幅名为Cedar Bar (1951)的作品出自九街展览后，为数不多的作品被MoMA和Whitney美术馆收藏的女性艺术家Grace Hartigan。这幅画最初以Hartigan 的星座“白羊座”命名， 后来因创作者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而改名“Cedar Bar”。Cedar Bar 曾是50年代纽约画派（New York School）的艺术家们交流思想及聚会的重要场所，也被视为抽象表现主义 “诞生” 的地方，从画作特别的命名来看， 作品的重要性也可见一斑。

 

 

在另外一间墨绿色的起居室中，位于中心的藏品是Joan Mitchell 的大幅作品 When They Were Gone (1977)，这件作品创作于Mitchell 离开美国后，在法国北部Vetheiul 居住的时期。Vetheiul 是Claude Monet 在搬到Giverny 前所居住的小镇， Joan Mitchell 在Vetheiul 的家中能够瞭望到Monet的花园，这件作品抽象的笔触和画面也透露着一些Monet 睡莲的影子。

 

 

Christian Levett 的抽象女性艺术收藏中另外一幅重要的作品是Helen Frankenthaler 创作于1977 年的 Bending Blue (1977)， 这件作品呈现了Frankenthaler 独特的stain painting 技法， 以水彩颜料涂抹于画布上，让颜料自然地在画布上流动， 最终形成大块儿晕染的视觉效果。

 

 

Christian Levett 为办公室空间挑选的作品几乎都是在向西海岸的抽象表现主义运动致敬。抽象表现主义是以纽约为中心的艺术运动， 但是同时期在西海岸也发展出的一批杰出的艺术家却鲜为人知。在Christian 办公室壁炉的两侧的Sonia Gechtoff 作品曾被MoMA的策展人相中，代表美国参与了1959年的巴黎双年展。

 

 

楼梯部分的空间专注于抽象的肖像作品，挂着三幅重要的Elaine de Kooning 的佳作。其中，创作于1954年的独身肖像的创作背景正值她的丈夫Willem de Kooning 绘画那些举世闻名的女人肖像系列的时期，对面创作于1963年的The Burghers of Amsterdam Avenue (1963) 的构图引用了17世纪荷兰古典大师画作的场景设置， 旁边的一幅肖像作品是在1962年受Truman图书馆委托所创作的肯尼迪总统肖像，极具历史意义。

 

 

流露着强烈的艺术家个人性格与情感的作品赋予了Christian Levett 和家人生活的美感和情感价值的升华。在佛罗伦萨私人宫殿中的并非Christian Levett 收藏的全部女性艺术家作品，他会定期更换家中展示的作品，还有些展品租借给了美术馆， 在世界范围内做展览。疫情过后，Levett 夫妇非常期待将艺术回馈于社会，偶尔会在自己的宫邸中为美术馆赞助人和弗洛伦萨当地的大学举办藏品参观等活动。Christian 认为艺术品的生命力并不止于挂在藏家自家的墙上， 成为为生活注入美感与活力的装饰，在借展和对外展示展品的过程中铸就出藏品新的历史，也是延续创作者才华与影响力的重要方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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